秋天的童話

圖文---susu

念1--累積

奶油與我單獨相處，已有三年。時光怎會那麼快？

那時打獸醫處領養奶油的時候，牠怯生生地望著我的表情，妳能肯定那眼神中是不帶任何感情的。

人家說，貓狗一年是人類的七歲，領養奶油時已三歲，如今過了三年，六七四十二，嚇！

再一年，換我稱牠貓兄了呦！那麼，也可以說，奶油會比我早日離開人世！

我害怕聯想到與牠的別離，這個家有太多牠的影子。

我在書房寫字看書的時候，牠鐵定躺在書架旁的軟墊上休憩。

坐在客廳看新聞報導，不用轉頭也知道牠正静静窩著擡眼注視著我下一個舉動。

即使牠不注視著妳，耳朵其實也只聽到妳。

在牠的世界裡，除了那一缸魚，我是牠生活的唯一。

說到那一缸魚，就是幾隻小小的斑馬魚。

幾個假日前的菜市場來了一攤賣魚缸的太太，想到自己太忙碌常讓奶油一個孤單著，

就想到買魚鬥牠玩。

我把一盆綠油油的錢幣草根上的土去掉，整個泡入充滿水的魚缸中，再放入斑馬魚。

奶油好奇的直盯著在缸裡的斑馬魚移動，那魚缸就放在玄關的窗台上，奶油的食物和水也在隔壁。

今晨我給奶油新鮮的水，但牠不喝自己的水，把整個毛茸茸的頭伸進魚缸口裡跟著斑馬魚爭水喝！

我才剛餵了魚飼料呀！這會兒魚飼料隨著水一口一口都進了牠的胃！等會兒我得再偷偷餵魚！

其實我常要偷偷的做一些事。

比如我想安靜的畫幅圖或寫文，不想奶油老窩在我的腿上，就要趁牠熟睡了做。

比如我要去後花園澆個水，也要偷偷拉開門閃出再迅速拉上門，因為外面蟲子多。

久了，牠好像也知道什麼時候該乖乖呆在一處。

相處是一件靜默中累積了解和溫情的事。

念2--歲月像豆渣

有一回義診我與台大老人醫學科的詹鼎正醫師一組去探視山上的老人。

詹醫師是年輕一代的人，口裡常嚼著口香糖，那種習慣很像我收了錢就要洗手一樣。

很少年輕的醫師肯像他這般熱情的與老人聊天，從對話中感觸老人的失落。

那天，在一個山凹，一戶老太太中風臥床，

老先生一隻腿因退化性關節炎開刀復健不好而不良於行。

詹醫師毫不厭煩地慢慢教導老先生多走幾歩的同時，老先生一邊直說：

「我們的孩子很孝順，很尊敬我，雖然我們現在這麼不方便，還是常回來噓寒問暖！」

人常常要言不由衷，說著的常是反向的走。

因為我環顧這個家裡的四周，灰塵與混亂告訴我，孩子很久沒回來了。

趁著詹醫師忙著教老先生走路的同時，我開始幫著臥病的太太整理家裡。

至少把報紙疊整齊放在客廳桌底下，把藥物分門別類歸好來避免吃錯藥，

再繞到廚房汲乾淨的水來，把神明前的桌子擦亮。

臥病的老太太意識清楚地看著我默默的做，淚水也悄悄地自眼角淌下來。

我坐到她身邊來，安慰她：

「阿嬤，時機不好，年輕人每天打拼賺錢，沒時間回來也是正常的，如果還有經濟上的補給，

那表示他們還有工作。我們就在心底祝福他們，也感恩老天喔。」

老太太握著我的手很緊，捨不得放，我感覺到那熱熱的一握裡，全都是感激。

回到自己工作崗位的時候，遇到能行走卻常抱怨媳婦不孝順的媽媽，

我就會把所見所聞分享，讓她們理解，其實自己真的很幸福了。

相處是教導我們去理解而不是去猜疑，所以說信賴是最高的愛。

信賴是建築在全然的體諒中的。

我們人啊，年紀老了的時候，有點像豆渣。

然而豆渣不只是殘渣而已，有很多料理都使用到豆渣呀。

因為它可以吸收到許多食物的美味，在味蕾上持久那份濃郁的芳香。

豆渣不但可以因此變化出各種不同的味道，也等於它本來就擁有能夠產生新味道的力量。

古時候的時辰，所謂子丑寅卯，其實一日的開始並非在子時，而是卯時。

卯時旭日正要初升呀！是天地萬物另一個循環的開始呀！

從別人的故事裡，我學會珍視歲月在我們身上藏了多麼寶貴的智慧，

了悟歲月像豆渣，每一日如同每一道料理，

都有美好的滋味，直到燃燒殆盡為止，

都要這麼相信自己。